柏可林 摄

朱智敏(化名)是一家电子元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负责人,他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2014年生意比去年难做,最困扰自己的是人民币汇率问题。”

2014年初接单以后,朱智敏就遇上了一波人民币贬值,定金收到结汇后就遭遇了损失。

当时正是人民币贬值最厉害的时刻,来自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最新数据显示,3月10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1312,较前一交易日大幅下跌111个基点,为2012年7月23日以来最大跌幅。3月12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1343,较前一交易日继续小幅下跌16个基点,再创年内新低。

“5万美元定金兑换成人民币,一下子就亏了近1000元,这个情况往年没有遇到过,在过去只需积极结汇便能享受到人民币升值所带来的汇兑收益。”朱智敏感叹。

在9月底,这笔单子尾款结算回来的时候,朱智敏吸取了教训,不再急着结汇。

而像朱智敏这样的贸易企业主不在少数。兴业银行一份报告显示,去年 9 月,在进出口保持高额顺差的同时,贸易项下结售汇差额却在近一年内首次出现逆差,而10月两者差距继续拉大,反映了较高的持汇热情。该行分析,出于预防人民币贬值的避险需求,企业在选择结售汇时点时更加谨慎,而对于美元资产的需求也相应上升。

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2015年,人民币汇率将更具弹性,双向波动较2014年会继续加剧,企业当然可以选择持汇,但更好的选择是建立起避险意识,选用合适的外汇避险工具。而这样也有利于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国际化的发展。”

趋势变了

贸易企业的切身感受正反映了2014年人民币汇率市场最大的变化。

兴业银行称,2014年以来,人民币告别长期单边升值模式,进入双向波动“新常态”。

人民币在“新常态”下首试贬值,与2014 年1月2日相比,中间价最高贬值约1.2%,而市场价更是由年初的6.04 一度贬值近6.26,贬值最大幅度高达3.45%。尽管人民币在5月转贬为升,但其并未像2012 年一样重回长期升值通道,11 月22 日的突击降息再度使人民币开启贬值模式,年末冲击6.20 阻力位,汇市全年双向波动明显加剧,呈现出“贬升贬”三个大波段。

《国际金融报》记者发现,2014年2月与12月各有一轮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的五连跌。2014年2月18日至21日,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从6.1073元、6.1103元、6.1146元到6.1176元,连续四个交易日走低。2月24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1189元,较前一交易日继续下跌13个基点。2014年12月18日、19日、22日、23日、24日5个连续交易日,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也出现了连续下跌,从2014年12月17日的6.1137贬至24日的6.1247。

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所长助理杨涛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2014年人民币汇率市场双向波动加剧的主要原因来自内外两个方面,外部来看,美国货币政策转向,退出量化宽松,全球货币政策的分化,美元在加息预期下不断走强,进一步利多美元而利空非美货币,这也让人民币对美元维持弱势。内部来看,中国经济仍面临较大的下行压力,经济数据不佳,让市场对央行货币宽松预期加强。内外因素结合,人民币汇率出现短时间阶段性的贬值。”

波动加剧

2014年人民币汇率市场变化让朱智敏始料不及,但随着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常态化,朱智敏也不得不学会适应。

朱智敏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我们觉得2015年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可能还会加剧,不得不做更多准备。”

朱智敏的判断不错,越来越多的机构正在为2015年人民币汇率走势发出预警。

12月26日,国际投行高盛在对外公布的2015年最新汇市展望报告中指出,预计未来一年人民币汇率将总体保持稳定,兑美元最大波动区间可能会在6.12-6.18,或有可能小幅升值3%。不过,高盛在此之前也发布过报告称,明年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长可能放缓,人民币汇率总体保持稳定,但会继续围绕中间价上下波动,明年上半年人民币贬值的风险正在积聚。

兴业银行也在一篇名为《弹性新常态:2015年人民币汇率展望》的报告中指出,同2014年相似,2015年中国经济仍面临较大的下行压力,全球货币政策的分化会进一步利多美元而利空非美货币。2015年将是坚持“汇改”方向的一年,预计人民币双向波动将加剧,总体相对美元偏弱,呈现出可控的贬值态势。

杨涛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判断2015年人民币汇率走势可以从两方面来看,一是2014年的影响因素是否会延续到2015年,另一方面是2015年是否有新增的影响因素出现。”

在杨涛看来,美国货币政策转向导致的强势美元、中国经济增速放缓2014年人民币汇率市场的两大影响因素还将在2015年继续发挥作用。

兴业银行也指出,2015年,美元总体强势,这将给予人民币更大的贬值空间。具体而言,强势美元将从引导人民币中间价贬值以及激化全球货币竞相贬值两个方面给予人民币贬值空间。

2015年中国经济增速减挡已被主流判断所接受,将成为新常态的一部分。央行对明年经济增长预期为7.1%。IMF也将2015年中国经济增速下调至7.1%,同时认为“增长的小幅减缓将是一种健康的发展态势”。经济增速减挡,人民币难回长期升值通道。

不过,兴业银行强调,在转挡过渡时期,为防止“过度看空经济”而引发的资本外流,人民币预计将采取一种可控的调整模式。

杨涛表示:“2015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不会出现大幅升值和贬值,但会在一定区间内双向波动。”

兴业银行指出,总体看来,经常账户仍将保持顺差,与GDP比值位2%附近,波动较小。从国际经验看来,经常账户差额应与有效汇率同向变动,因而随着中国经常账户差额下降接近均衡水平,人民币也不再具备显著升值动力。

杨涛还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人民币汇率大幅贬值的可能性也较小。日前,市场担忧俄罗斯卢布汇率暴贬将对人民币汇率产生不利影响,不过,中国与俄罗斯贸易量占中国外贸总量比重不大,俄罗斯货币卢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影响力有限都减弱了俄罗斯卢布汇率剧烈波动对中国的汇率市场的负面影响。”

虽然人民币大幅升值贬值可能性较小,但专家普遍认为,2015年,人民币汇率保持甚至加剧双向波动是一定的。

杨涛指出:“双向波动首先受到美联储加息不确定影响,美联储有可能在明年中期进行加息,也有可能全年都不进行加息。此外,2015年中国央行货币政策仍以稳健为主,但从近期央行明确同业存款纳入存款统计口径等政策来看,央行2015年监管思路会有一定调整,这也带来不确定性。”

兴业银行指出,2014年以来,资本和金融账户差额逐渐下滑,现已由顺转逆,并且其规模已能够和经常账户抗衡,第三季度我国国际收支已达均衡。2015 年,受到“一带一路”战略的影响,预计FDI输出将大量增加,进而使得资本和金融账户保持逆差。此外,随着资本开放的逐步深化,继沪港通启动之后,2015年A股有较大的概率被纳入MSCI指数,进而提升其在全球资产配置中的吸引力,资本的快速流动将使得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加剧。

此外,无论是从抑制热钱角度,还是避免汇率长期同向变动而导致汇率持续高/低估,提高汇率弹性都是人民币汇率改革中最为核心的问题。目前人民币汇率严重缺乏弹性,尚未对资本项目开放做好准备。2015 年,提高汇率弹性势在必行,而这意味着人民币双向波动将加剧。

兴业银行强调,2015年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加剧,2015年人民币汇率走势的拐点可能由一季度贸易顺差下滑、美联储加息、中国再度降息、扩大汇率波动区间等事件触发。

打乱换汇需求

汇率波动加剧已经产生了影响,除了朱智敏这样的外贸企业受到冲击外,有换汇需求的个人也不得不重新规划。

显而易见,人民币汇率贬值就意味着人民币不值钱,即用更多的人民币来兑换外币。假设我们需要兑换1万美元,2014年1月2日银行间外汇市场人民币汇率中间价为:1美元对人民币6.0990元,12月29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1205,以此来计算的话,如果按1月2日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来算,即兑换1万美元需要60990元人民币。但是如果是12月29日兑换的话,那么兑换1万美元需61205元,比前者整整多了215元,而如果兑换时间选择不佳,这个数值还将继续加大。

就是这样的变化影响了不少人。

首当其冲的是留学生,特别是去美国留学的留学生。王琳是上海一家金融机构的部门负责人,她正准备去美国商学院就读金融专业的MBA,“预计商学院学费每年在4万美元,再加上生活费每个月大约要1500美元左右,再算上其他杂项,可能每年要多花1500美元。”

人民币汇率波动也影响到了陈冰(化名)的生活,陈冰是一家传媒企业的白领,平时热衷于海淘。“国外一些大牌的衣服和化妆品的售价要远低于大陆的专柜。我会通过国外的网站来购物或找国外的朋友进行代购。这些网站也并不一定是美国,很多其他国家如韩国等也都是用美元结算的。”陈冰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

近几年,随着人民币转升为跌,打乱了陈冰的购物计划。“这就相当于化妆品集体涨了价。本来冲着与国内差价去的,现在不便宜了,只能暂时观望吧。”陈冰表示。

除了海淘族外,人民币汇率波动也影响了出国游的驴友们。

“我们本来计划2015年上半年去美国旅游的,不过人民币现在波动比较厉害,就改成去日本。”一位在银行兑换日元的王先生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在人民币单边升值的情况下,出境消费刷银联信用卡比较划算,因为最长可达56天的免息期可以让消费者尽量推迟购汇还款的时间。不过近期人民币贬值风险加大后,这样的做法可能会增加旅费。”

如何应对

虽然人民币汇率波动打乱了人们的计划,不过市场人士指出,可以通过金融工具来应对。

鲁政委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大家需明确需求,如果没有换汇需求,也就不需要担忧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而如果有了明确的需求,比如未来一定会出国等,那么建议这些客户可以在人民币汇率回升的时候尽早换汇。换汇后如果离使用外币有一定时间差,可以参加美元外币理财。”

鲁政委指出,2015年,人民币汇率市场弹性增加将是大方向,即期的瞬间的汇率可能会测试5%左右的贬值幅度。“如果真的出现5%左右的贬值,投资者参加3%左右的美元外币理财也是不亏的。一般人民币的理财产品年华预期收益率在5%、6%左右,不换汇用人民币理财,收益可能被汇兑损失拉平,而如果换汇美元,那么这部分收益虽然没有,但还有美元理财收益。”鲁政委表示。

而让鲁政委更不放心的是企业如何应对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加剧。

“此前俄罗斯卢布暴贬给了中国汇率市场很重要的警示。俄罗斯政府外债并不多,但俄罗斯金融机构和企业的外债较多,卢布汇率剧烈波动后,俄罗斯政府不得不干预汇率市场,稳定卢布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防止金融机构和企业因外债负担加重而倒闭。另一方面这也是因为俄罗斯卢布弹性不足,俄罗斯企业汇率避险意识不强,卢布汇率市场深度广度不够,衍生品市场不发达,流动性不足,俄罗斯企业无法通过市场手段抵御风险,政府只能进行干预,从效果来看政府的强行加息对经济的伤害非常大。”鲁政委指出,“人民币也存在弹性不足的问题,现在慢慢在增加,相应的中国企业需要建立起避险意识,选择适合自己的避险工具,这样企业在汇率市场化过程中积累了应对风险的经验,对人民币本身而言,更多主体参与汇率市场,人民币汇率市场的广度深度增加,汇率灵活性增强,人民币才能更健康地迈向国际化。”

浙江稠州商业银行上海分行相关负责人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商业银行提供了多种金融工具比如远期结售汇业务、福费廷业务和跨境人民币业务等。如远期结售汇,相比即期结售汇,远期结售汇能很好地规避汇率风险,锁定外汇收入或外汇支出,为客户提供更为全面的金融服务解决方案。”

该人士还指出,浙江稠州商业银行上海分行还提供专门对冲外汇风险的产品“福费廷”,银行作为包买商从出口商那里不带追索权地购买由银行承兑/承付或保付的汇票或债权,外贸企业不但将远期收款变为当期现金流入以改善财务状况和清偿能力,而且不用再承担远期收款可能产生的利率、汇率、信用以及国家等方面的风险。(人民网——国际金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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