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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 2018-03-24
我爸今年80岁了,自从家里买了电视机,他看了好几十年《新闻联播》。每天晚上七点钟,他仍旧端端正正坐在客厅,通过看《新闻联播》了解国际国内的大事情,这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种仪式。
我尊重我爸的习惯,我对报纸的阅读,不也是这样吗?
一座异乡城市的距离,离我有多远?物理上的抵达,需要火车、飞机、轮船这些现代交通工具,那么,心理上的抵达呢,其实只需要一张这座城市的报纸,它在风中哗啦啦次第打开,向我打开一座城市的心电图。一座城,有楼房,有树木,有书店,有报纸,有刊物,有风中扑来的油墨之香,它才构成了我们物质与精神生活的多重载体。钩沉一座城市的报纸,它也和城市本身一样经历了沧桑。一座城市的成长史,在岁月霜色里那些发黄的报纸,就是给城市留下的底稿。
在这个国家的东西南北方,一座座城市的报纸中,有我灵魂飘荡过的文字,它们大多是生活类的报纸,上面刊登一些婆婆妈妈、油盐酱醋的市井新闻,发布一些诸如积雨云抵达东风四到五级等最家常最接地气的消息。有天,张老三的身份证丢失了,得去报纸上刊登一个遗失启事;老王那边马路因为要抢修管道,便又刊登在报纸上停水一天的通知……每天清晨,它带着最浓烈的市井人生气息,作为一份丰富的精神早餐,浸润着读者的心肠。
在南方,有一家报纸,我亲历了它从当年一张四开黑白小报,壮大到而今几十个版面的彩印报纸,也折射出这个国家都市生活类报纸的发展缩影。在北方,有一年秋天,一家晚报的编辑编完了我发去的一篇文章,然后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我明天就退休了,今天中午去报社食堂吃退休以前的最后一顿红烧肉、麻婆豆腐……”那一瞬间,我真想落泪。这些编辑,在文字里,知道我最隐秘的心事、生活中的甘苦冷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我最贴心的人。那些城市的天空无痕,但已有我飞过的影子。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作为一个民间草根文青,写诗歌,写散文,也写小说。我给一些大名鼎鼎的报纸投稿,每次去邮局投递稿件,就盼望文章早一点抵达那座城市,我那些笨拙的却充满了对热情与诚意的文字,它在信封里包裹着,坐着那个年代的绿皮火车,缓缓抵达那些城市的编辑案头。
有几年,我停止了报纸副刊类的写作。我梦想当老板,至少开一家面馆,但发财梦很快破灭,我再次提起了笔,开始书写我的灵魂史。
有一年,我出差到南方一座草木葳蕤的城市,还没到旅馆,我就去报亭买了几份这个城市的报纸,我在上面,触摸这个城市的脉搏,倾听着它的心跳。所以我打开一座城市的大门,往往是这座城市的报纸,它首先递给了我一把带着体温的钥匙。
一座城市报纸副刊上的文字,也可以绵延成一条文字的大河,成为一座城市的文脉。报纸副刊,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全媒体时代,发生了什么变化?作为报纸副刊,虽然有人说它是一张报纸的“私房菜”,或者有“新闻招客、副刊留客”等等诸多赞誉,但副刊的命运,依然按照这个时代的浪潮与逻辑不断淘洗。不过仍有一些报纸,依然顽强地保持着副刊版面,这是一座城市的慷慨,也留下了报纸的一份厚重。
让我与一座城市的报纸,像亲人一样,隔空凝望,心中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