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老还乡,一个时过境迁的历史记忆
3864 2016-05-09
长江商报消息 本报记者寻访南桥、三眼桥等古桥——
□本报消息 记者 张萌
武汉境内湖泊水系众多,这是天赐的福地。
166个湖泊,867平方公里水体面积,武汉拥有世界第一的城市淡水湖水体面积。湖泊之间的河港水汊不可胜数。居民出行往来,早已习惯桥梁联通。
桥,以建筑的形式组成了武汉的城市和乡村的记忆。即便在寸土寸金的城市内,很多地名仍然以桥命名。
武汉市江夏区位于武汉南面,古来属于武昌府,居长江南岸。在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仅江夏境内就发现古桥36座,其中最古老的南桥建造于元末,距今已有665年历史。
如今,有的古桥已经淡出了村民的生活,湮没在田野滩涂间,然而还有一部分古桥一直在发挥桥梁作用。这些古桥就栖身在民居旁,跨在河道上,人来人往,车行不止。
长江商报记者,将走进河道密布的旷野中,田畴屋舍连片的村庄里,探访这些石桥上的乡土记忆。本期《长江地理》将带领读者探访江夏古桥。
长虹桥武昌城南边驿道的起点
武汉人离不开桥,要是记忆中没有桥,勾连起对一地一事的回忆,恐怕连回家的路也快找不到了。
“地名也是一种文化遗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地名可以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来保护。地名不会平白有,也不会平白消逝,它的流变传承了太多的历史文化记忆,它是人与环境关系的体现。”武汉市社会科学院城市历史与文化研究所所长张笃勤对记者说。如今,在武汉市中心城区内,还可以找到很多以桥来命名的街道、公交站、地铁站。
离积玉桥地铁站不远的武泰闸附近曾经有一座长虹桥。早年间,要是走在从武泰闸通往南湖的路上,还可以远远地望见这座石拱桥。现在这里已经是高楼林立障目,桥已经不见所踪,长虹桥的地名却留了下来。这座桥最后一次与历史发生关系是在1926年北伐战争期间,因地理位置重要,太平天国和辛亥革命期间,在桥上都有过激战。
长虹桥,如长虹卧波,是一座敞肩式单孔圆弧石拱桥。据资料记载,该桥长30米,宽10米,车马双向通行无碍。这座桥始建于何时,因历代多次翻修,已经无从可考了。对长虹桥最有名的一次整修是江夏人熊廷弼主持的。熊廷弼在《邑南堤桥记》称长虹桥为武昌城南边驿道的起点,而他整修这座桥的目的就是要便利鄂省与江南的交通。
明朝万历年间,熊廷弼在纸坊通往武昌县城的汤逊湖上修筑了一条长堤,堤上架有一座石拱桥。纸坊现受辖于江夏,此前当地人到武昌县城只能绕湖或是乘船。交通便利后,纸坊地区逐渐发展成集镇。
如今,要从武汉城区到江夏仍然需要过桥。从热闹的光谷广场出发,车行大概40分钟就能到江夏。公交车挣脱光谷广场拥堵不堪的路段后,很快提起了车速。沿途抬头都可以看见到头顶通向鄂南方向的城际铁路。只要眼前突然变得开阔,就是到汤逊湖了。远望四周并无大的山脉,连绵低伏的山包卧在水天之间。
武泰闸还没有修建起来的时候,汤逊湖湖水浩淼,与长江同通,是江夏北上商业运输的要道。汤逊湖一过,就到了江夏。
灵港桥就在街头巷尾,少有装饰和故事
“随着时间流逝,社会变迁,很多古桥都衰败了。以前这些桥也没太被看重。现在不一样了,这些古桥是江夏历史的记忆。”武汉市江夏区文物管理所所长刘治云说。
据刘治云介绍,他从2008年开始用了5年时间去全面探查江夏地区现存的古桥状况。“此前记载在文物档案中的仅仅只有几座古桥,这次普查下来竟然有36座。而这一次可是一座桥建立一个档案了。”刘治云说。
记者见到的江夏第一座古桥,便在城郊40多分钟路程外的一个小村口。
“我们江夏城乡兼备,耕地、山林、水面各占三分之一,比例合理,这叫三分江夏。”武汉市江夏区文物局的工作人员余威见到记者后说。记者跟随余威的指引,来到了土地堂老街。老街北头,一条小河自西向东绕过。
要进入土地堂老街,古桥是必经之地。过桥便是老街,桥面微微隆起,与外面的车道相连。如果不从侧面观看,不易发现这是一座石桥。沿河道步行,从侧面观看,该桥为一座单孔青石桥,中间稍窄,两端宽。据余威介绍,这座桥建于清代。记者走访发现,仅土地堂老街拱桥所在的乌龙泉街道就有古桥5座。
“我不清楚这座桥有多久了,60多年前我嫁到这里时它就是这个样子。跟这条老街一样,以前桥面上铺的是青石板,中间的石板拱起,像乌龟背。”桥头的居民王菊英说。82岁的王菊英经常会坐在桥头边与街坊聊天,王菊英回忆道:“我们这里桥最老了,以前见过好些人站在桥上的照片,现在照片里的人都不在了。”
离土地堂老街古桥不远,车行向北10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灵港桥。
65岁的谌广智现在有了新任务,她负责每天清扫桥面,她的家就在桥头。因长期养路维修,填补路面,老街道已经铺上了水泥,灵港桥的引桥部分高出谌广智家半米。“桥下面有碑文,我看不懂,这个桥很老。以前我们这里很热闹,街上有茶馆、牛行、猪行,房子是木头的,我家就在桥边。” 谌广智坐在自家的大门口,望着桥对记者说。
“灵港桥建在古驿道上,现在仍然还用着,人车都可以走。在京广铁路线修通之前,这里可是交通要道。”刘治云说。沿桥头的石阶,向河边走,就可以看到桥基上的碑文。灵港桥共发现过碑刻8块,大多记载修桥者事迹和捐款人姓名及钱两。
灵港桥为单孔半弧形石拱桥,用青条石及少量红砂石砌筑,桥顶距水底约有7米。站在桥上四望,灵港河在前方绕过一个大弯后,便贯入桥洞,河水清浅,河底水草摇曳。刘治云说:“我们这里的桥都很朴实简单,少有装饰,也没有什么故事,就跟平头老百姓一样。农村人讲究行善,有钱捐钱,没钱出力,修一座桥就是积德了。”
据谌广智回忆,早年还没有自来水管道时,家里的饮水都要下桥到河里去挑上来,小孩也常到桥下游泳。“我家小孩不在家,去广州打工了,过年回来要走这条桥,一上桥我就看见了。”谌广智说。
余威参与了今年夏天对灵港桥的维修工作,回忆起这段事,他很兴奋。要离开灵港桥时,余威指着桥栏杆对记者说:“这个桥栏是从河里的淤泥中挖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水里去了。不过,这桥太结实,现在还能走八轮的大卡车,一点问题没有。”
南桥桥的“记忆”在消逝
与处在村舍街道,人烟稠密地方的桥不同,,还有一些古桥近乎被人遗忘在荒野中,但它们的历史却并不短暂。南桥和狮子山三眼桥就是这样,静静地卧在郊外的河港上。
“南桥是江夏区年代最早的古桥,桥身上还留有明确的时间记载。为元末至正九年(公元1349年),距今已有650余年的历史了。”刘治云向记者讲述说。
南桥所在地方是江夏区的最南境,与鄂南重镇咸宁接壤。以前,桥的南面还有一个南桥街,向西则有一座南桥寺。水汊交错的平畴旷野中,桥成为这村野中最为注目的标志性建筑物了。如今,南桥的四周已经少有人居住了,平时桥上行人稀少,桥旁是平整的农田。只有在农忙的时候,桥上才人多起来,可以远远地看见农夫背手牵牛从桥上走过。
现在,离南桥最近村庄是大屋饶湾,步行有1里多地。据大屋饶村所藏的《饶氏宗谱》记载,元代时期,当地饶姓富户饶东山在修葺饶氏宗庙祠堂的同时,出资修建了南桥。
村落变迁,故道新途,村民远离了原来的村庄,对荒野中桥的记忆也慢慢消逝。“翻看以前的老地图,江西区应该有近百座桥。有桥的地方,肯定人要多。有些是先有了桥,才有村子的名字,有些是有了桥后,才逐渐形成的村子。”刘治云说完拿出几张老桥的图片给记者看。“从村名中就可以看出。”刘治云接着解释说,“桥头李,就是桥在前面。先有了桥,李姓的家族才聚集在桥头,有了村庄。谢家桥,就是桥在后面,先有村子,谢家的人为了出行方便,积德,捐资出钱修了这座桥。”
狮子山三眼桥与南桥相比,显得更落寞。
“前面那座山就是狮子山了,据资料上说,原来的桥头上应该还蹲着4头狮子。”余威说。记者顺着三眼桥延伸的方向望去,确能看到远处青黛色的山丘,但在雨水雾气的朦胧中显得路途遥远,怎么也不会与这座桥扯上关系。余威继续说:“以前旁边都是山的,只是采石做水泥,都给挖平了。”
狮子山三眼桥的侧面墙并不如桥面光滑平顺,是因为桥体采用了一顺一丁错缝交替的方式砌筑。桥的东西两端侧面各建有“八”字形的挡水墙,桥墩两边还有挡水墙柱,前端呈现三角形,可以分水进孔。刘治云说:“像这样的三孔石拱桥在江夏区尚属首次发现,仅此一座。”
临走时,刘治云对记者说:“现在年轻人很少关注这些古桥了,老年人对它们还是很有情感的,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保护了。”
寒天冻地的时节,狮子山三眼桥四望无人,青石桥掩在芦苇黄草间,桥洞下是一潭静水,原有的河港已经堵塞。背后远方的田野中,是高高架起的铁路高架桥,一辆白色的列车呼啸而过。
江夏古桥。 受访者供图
南桥。 刘治云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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