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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9 2017-11-15
白先勇:20世纪的教材 就是一部追赶西方文化的历史
记者 孙行之
将昆曲《牡丹亭》推向世界的白先勇,如今重新开始研究和推广《红楼梦》了。3月24、25日,他来到上海,做了以“《红楼梦》与我们的文艺复兴”为题的讲座,并参与两场以《红楼梦》为主题的专家论坛。
第一天的讲座结束后,端坐在周春芽那幅姹紫嫣红的巨幅《桃花》前,这位台湾作家身穿中式风格的外套,从容、安详,侃侃而谈。“很多人都说,《红楼梦》是中国最伟大的小说,在我看来,它是天下第一书。”
“为‘牡丹’还魂,为‘红楼’注解”,有人这样概括白先勇在推动中国传统文化上做的两件大事。早在推广《牡丹亭》之前,他已在美国的大学里讲授了29年的《红楼梦》。2014年春天,他又受邀回到母校台湾大学,为学生讲授了3个学期的《红楼梦》。去年年初由理想国出版的《白先勇细说红楼梦》,就是由这个课程的讲义改编而成。
不论是向大学生推广昆曲,还是几十年如一日讲解《红楼梦》,白先勇的最终目的,是推广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要在年轻人心中埋下种子。“过去,华人世界的青年对传统文化太疏离了,”在他看来,其中的根源还在教育,“整个20世纪的中国教材就像是一部追赶西方文化的历史。”比如,孩子们都知道毕加索、米开朗琪罗,但成就巨大的宋代画家,却说不出几位。“事实上,传统文化已经在几代人身上失落了。这样的教育引起的后果,我们还没有来坐下来好好检讨一下。”
白先勇一直期待,度过了动荡的100多年,中国也能在当下仔细发掘传统文化的成果,迎来一次“文艺复兴”。“我们好不容易处在一个承平年代,经济也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当然,文化发展需要多种因素配合,‘文艺复兴’不是10年20年就能做到的,欧洲用了200年。”前路漫长,但他相信,现在已经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这么多年来,我们丢失了自己的美
白先勇的一生,至少经历过两次在文化因社会断裂而沉寂后,又重现繁荣的场景。每一次,都令他感动很久。一次是在1945年,抗战硝烟刚刚散去,8年没有唱戏的梅兰芳到上海美琪大戏院演出,唱的就是昆曲《牡丹亭》。当时他只有8岁,但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那“万人空巷,黑市上,据说要一根金条才能换一张票”的盛况。有人将几张门票送到白公馆,白先勇于是跟着母亲一起去看戏。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昆曲,也就此激起了他对这门艺术“十二万分的敬意”。
第二次依旧是在上海。20世纪80年代末,重返上海的白先勇听闻上海昆剧院要演出全本《长生殿》,恰好也是有人送票,就去看了。演出结束,他几乎是“跳起来鼓掌,直到别人都安静下来了,还在鼓掌”。现在想来,这种忘我的兴奋不光是因为演出精彩,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这种文化传统所具有的韧性,哪怕经历再多磨难,经历“文革”“破四旧”的动荡,依然浴火重生。“我们的文化依然有再生的机会,我们那么了不起的艺术,不能让它就这么衰微下去”。
2003年开始,白先勇放下了教学和写作,开始主持制作青春版《牡丹亭》,立志推广昆曲。“昆曲也叫水磨调,它的美,是一点点磨出来的。”白先勇还记得,他同导演一起,每天裹着羽绒服在寒冬中看演员排练的情景。而年轻的演员们,更是只穿薄薄的戏服,冻得瑟瑟发抖。因为要赶进度,中午他和演员们一起吃了一个月的馒头。恰好,讲座现场的听众中还有一位当时就读于苏州大学的学生,她站起来发言的时候,就清晰地回忆自己看到白先勇吃馒头的情景。
2006年,当《牡丹亭》开始在美国的剧院和几所知名学府巡演时,美国媒体这样评价:“这是自上世纪30年代梅兰芳赴美演出之后,中国戏曲对美国知识界产生最大影响的演出。”那一轮巡演结束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与密歇根大学都开设了昆曲课。
对昆曲的推广,为他带来了比文学创作更广泛的关注和赞誉,各种奖项也纷至沓来。可这十几年,最令白先勇感动的,还是和学生们一起看戏的场景。“看到他们对传统文化产生亲近,我很高兴。这么多年,我们丢了属于自己的美,而去学习西方,西方美的东西很多,但不一定是适合我们的。”
白先勇的“文艺复兴”
在白先勇看来,“如果说,一个人一生要看一次昆曲《牡丹亭》,那么,他需要看许多次《红楼梦》,这部书,在20岁、40岁、60岁看,感受都不同,我现在80岁了,还能看出新的东西”。
“《红楼梦》与《牡丹亭》有许多相通之处。《牡丹亭》是上承‘西厢’,下启‘红楼’。”白先勇举了一个例子:在第23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中,林黛玉听到了一句《牡丹亭》唱词而心动神摇。“这是因为汤显祖对情的看法,与《红楼梦》一样,都是穿越生死的。”
不论是刘心武,还是白先勇,《红楼梦》的研究者总是对秦可卿这个人物抱有特殊的兴趣。她是贾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她的葬礼,展现了贾府烈火烹油般的富贵,也预言了这个家族的盛极而衰。但联系到这部小说出现的历史背景,白先勇还将她的去世,延伸到整个中华文化的历史性转折。《红楼梦》里,为秦可卿敲下的四下云板,是这个家族的哀乐,也是“我们整个中华文明要衰落的一个丧音”。
在白先勇眼中,诞生于乾隆年间的《红楼梦》,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后也最精彩的“天鹅之歌”。“这部小说是超越时代的,它到现在依然摩登,其中有现代西方文学所有的元素,比如预言、隐喻和魔幻现实主义。它还结合了儒、释、道三家的哲学,在文化上很有高度。”而之后,中国的文化就开始走下坡路,文化艺术领域也再没有能超越《红楼梦》的作品。相比之下,西方文明日益强势,在过去两个世纪里占据了绝对的话语权。
白先勇觉得,如果要重新发掘传统文化,《红楼梦》是中国人绕不过去的一座高山。可他也听闻,如今的年轻人很难安心去读《红楼梦》,更难领会它的伟大之处。“如何引导很要紧。《牡丹亭》和《红楼梦》都不是容易理解的,需要有一种启发、解说、引导。”
不过,白先勇也一再强调,复兴传统,也要面对国际,要对西方文化抱着开放和学习的心态。“发掘,不是关起门来发掘。知己才能知彼。这一点,我在美国生活多年,感触太深了。”